贾雨村好心告诉王子胜:“你最好还是赶紧出狱,离开顺天府,否则再关一晚上,就不知结果如何了。
今天升堂后,王安是肯定被判实刑,就要转到刑部大牢里去坐牢的,可没人能保护你了。”
王子胜顿时就不出声了。他一贯的从容和淡定,在这一晚的时间里,被撕得粉碎。
他看着自己一身的碎布条子,提出想借一件衣服再走。贾雨村摇摇头。
“官差的衣服不能随便给别人穿,你要么就这么走出去,要么就继续关在牢里。
但有句话我要说清楚,上面让我放你走,我已经放了。你自己不肯走,与我无关。”
王子胜气得浑身发抖,阴狠地看着贾雨村:“好,好,贾雨村,既然你把事儿做绝了,以后别怪我下手狠!”
王子胜当真就这么走出去了,穿过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,来到拴在外围的马车旁,钻进车里,猛抽一鞭。
围观群众目瞪口呆,不少街面上混的人已经认出了王子胜,可又不敢认,反复揉了几次眼睛,才惊呼出声。
“天啊,这不是王家二爷吗,怎么搞成这样?难不成是被人给……所以来顺天府报案的?”
在对面酒楼上等着升堂的贾政也看见了,但同样不敢相信,把目光转向了贾宝玉。
贾宝玉同样在揉眼睛,最后还是茗烟一锤定音:“没错,那就是二舅舅!”
比起王子胜的闪亮出场,接下来的审案反而显得有些枯燥无味了,因为太顺利了。
忘娘成了突破口,她承认是王子胜让人去点单,并且派管家王安威胁她,让她答应去勾引贾雨村。
忘娘怀里抱着的小女孩,也紧紧地抱着忘娘,生怕别人再把她抓走。
那可爱的小脸儿,惊恐的眼神,让吃瓜群众们无条件地相信忘娘说的一定都是真话。
贾雨村没有让她说出她曾被王子胜胁迫失身之事,因为此事死无对证,而且容易节外生枝。
别说此事没有证据,就算有证据,也无法治王子胜的罪。她是花船女子,王子胜是豪门老爷。
这悬殊的身份差距,会让人们觉得她失身于王子胜是理所当然之事,对王子胜的名誉丝毫无损。
但对忘娘的名誉,却是巨大的伤害。她以后带着孩子,还要走很长的路,这么做,不值得。
当然,王安随即便把一切罪行揽到自己身上了。包括绑架忘娘的女儿,买通何三方下药等等。
至于作案动机,王安说就是为了替王家出口气。因为听王子服说了贾雨村杀了王家宗亲,看不起王家。
王安都承认是他买通何三方下药了,何三方自然也抵赖不了了。何况今天没有人挺身而出,替他挡下刑罚了。
何三方刚犹豫一下,夹棍就扔到了面前,吓得他夹紧双腿,痛快地承认了是自己收了王安的钱,下了春药。
贾雨村看着堂上跪着的几人,一拍惊堂木,围观百姓顿时都精神起来,就像看一部戏,终于到了最后高潮一样。
“王安,你身为高官管家,倚仗权势,为非作歹,绑架人口,夜闯监牢。为区区私怨,胁迫花船绣娘,收买客栈,构陷官员!
今既已招供,不再加刑于你。依大康律法,判你十年监禁。若遇大赦之期,逢赦当赦。”
王安垂下头,一声不吭,只是磕头认罪。贾雨村有意等了一会儿,让百姓们消化一下这个判决。
“王安啊,那不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大人家的二管家吗?原来此事是他干的啊!”
“嗨,这你也信?凭他一个区区二管家,敢干这么大的事儿?背后不是王子腾,就是王子胜啊!”
“话倒也不能这么说,宰相家人七品官啊!听说荣国府里,赖大去说一句话,县太爷都得奉承着。”
“荣国府那能一样吗?那是八公之首啊,世代簪缨,底子厚着呢。
王家虽说也是世家,毕竟当初祖宗只是都太尉统制县伯,比荣国公的爵位实权都差着好几级呢。”
“话却不能这么说,好汉不提当年勇啊,王子腾如今是京营节度使,这可是实权职位。
贾家宁荣两府,合计算上只有一个二老爷贾政,是有实职的工部员外郎,可差着不少呢。”
“呵呵,你这人眼皮子就浅了吧?世家看的是什么,是一时的官位大小吗?看的是底蕴!
你别看王家如今官位高,在这大康京城如果说句话,还得是贾家的分量更重!
贾府可还有位老祖宗呢,那是四王八公都给面子的人物,王家有这样的人物吗?”
等大家消化得差不多了,也基本达成共识,此次事件就是王家在背后捣鬼,贾雨村再次一拍惊堂木。
“何三方,身为客栈掌柜,不愿勤恳经营,只知投机取巧,勾结权贵,藏污纳垢,下药害人,行为卑劣!
念你地位低下,有被裹胁之嫌,且属从犯,判罚银百两,监禁一年,遇赦当赦。审案中已动刑,不复加刑。”
何三方对罚银百两倒是不太在乎,他这几年搞三方平台,着实赚了不少银子,可这监禁一年,实在悲催。
他为了当上这个三方客栈的掌柜,先巴结了王子服,又在王子服指点下认了周瑞家的当干娘,可谓卖艺又卖身。
好不容易成了大客栈的CEO,又自创三方平台,正在事业腾飞的时候,忽然就进去了。
三方客栈是薛家本钱,肯定还要继续开下去。三方平台也不会消失,只是这些都与自己无关了。
贾雨村第三次拍响了惊堂木:“忘娘,你受人胁迫,勾引官员,意图陷害,自当其罪。
然大康以孝治天下,自古上慈下多孝。念你爱女心切,被人胁迫利用,朝廷当有体恤之情。
你已受刑,不再加刑。烟雨船非你卖身之所,既带着女儿,不当再住烟花之地。
母慈子孝,父母之慈并非只指让子女吃饱穿暖,长大成人,还要为子女做长远计。
孟母三迁,挥刀断线,即便生活所迫,也当有所计较,找个正经营生,养育女儿去吧。”
忘娘重重地给贾雨村磕了三个头,抱着女儿,迎着众人同情的目光,走出人群让出的通道,站在街上,心里却一片茫然。
这时老张赶着雇来的马车凑上来:“忘娘,还记得我吧?老爷知道你没处去,让我先把你接家里去。
我有个瞎眼老娘,我帮老爷跑腿儿,家里没人管,你就先帮忙照顾两天,洗衣做饭就行。
等你找到合适营生,再走不迟。你放心,老爷和我都是好人,我也是有女儿的人,不要怕……”
此时,换好衣服,带着几个下人守在远处的王子胜,咬牙切齿地折断了扇子。
“好,好,贾雨村,你想的够周到。我看你能护她一时,能不能护她一辈子!”